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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走多远，作多久》作者

“作”是个人选择

“我承认，作，我是有一点。但我现在想的是，在看到和听到越来越多今天这样的事之后，我，还能走多远？作多久？”

——《走多远，作多久》

朋友圈流传甚广的一篇记者手记，作者用“作”这个词来形容自己去天津爆炸现场采访的经历。

在手记刷爆朋友圈后，用他自己的话说，是不方便再说其他的话的。

在《走多远，作多久》中，他描述了这么一个景象：独自留在离爆炸点几十米的地方，拒绝大学好友小白带哭的劝离，他竟然想到的是供职的机构只有他一个人去前方，如果自己离开，那么机构将没有任何一个记者在第一线。

这在他自己看来，不是新闻理想：“不谈理想了吧，太拔高了，踏踏实实做事就行了。”这个86年生的记者，今年不过而立。

他觉得自己在现场的记者里面做得并不好，没有太多正面经验可谈，甚至没有采访价值。

他并不曾想自己的一篇感想会在社交媒体上广为流传，他更愿意看到的是看到有价值的真正报道：“我觉得我写的东西被过于夸大了，大家面对灾难不应该把目光的焦点盯在记者对个人处境的感慨上，还是应该放在灾难本身和救灾上。当然，这类的文字应该有一席之地，但不应该喧宾夺主。”

没有无奈，没有抱怨，哪怕是面对搜身。“有多大空间，做多少事情。”这是他的原话。

“作”是个人的选择，不是褒义也不是贬义，每个人考虑自己的内心就行了。而他的内心，就是干一行爱一行，尽力而为即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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搜狐

分钟级的竞争

付珊走在灾后的滨海新区，背后是还在冒烟的集装箱，距离爆炸中心大约1公里，也是在此处，付珊遇到了《法制晚报》摄影记者黑克，拍下了这张照片。

最让付珊气愤的不是从北京到塘沽2000元的“天价”打的费，而是不识路的司机耽搁了她一小时的时间。

付珊供职于搜狐，这个92年的姑娘剪着齐耳的短发，声音明媚，却在13日凌晨一点只身前往塘沽，一路进入到核心区域。

付珊是先在朋友圈看到照片和视频，之后才接到领导通知前往天津的：“社交媒体的作用还是不容忽视的，非常强大的。”

付珊在一个冒着艳丽黄色浓烟的集装箱边上遇到了《法制晚报》的摄影记者黑克，匆忙赶到现场的黑克甚至不曾准备口罩。

让付珊记忆深刻的还有一只狗，一只灰黄灰黄的狗，神情落魄，背对着付珊往一排完全被烧焦的铁皮墙走。这个墙前面有三个只有框架的车子，那些车子摸上去还有余温的。

搜狐新闻中心采访部主编王辰引用了朋友圈一句让他印象深刻的话：这次灾难报道，一条新闻的生命以小时甚至分钟计算。再好的新闻，转眼之间都成了旧闻。

在王辰的印象里，这次事故是参与报道的媒体最多的一次，除了新闻机构以及门户外，大量的新媒体乃至自媒体也加入了报道的行列。“四大门户加上今日头条客户端在同一分钟内推送同样的内容。”

“搜狐全媒体直播间”是王辰负责了一年多的新闻产品——这是一个互动型直播间，每当突发事件发生时，搜狐新闻主持人便在直播间里以动态的形式向用户输送内容，在王辰看来，这种碎片化的形式是更适合手机阅读的，在动态性比较强的突发事件中，比一篇又一篇的稿件更接地气。

王辰还认为，深度报道并非纸媒的专利。用他自己的话说：“这个概念太古老了，现在门户的深度报道完全不输纸媒。”搜狐的深度报道之路是从吴晨光开始的，吴晨光时任搜狐新闻中心总监。包括王辰本人也是传统媒体人出身。

有着这样的积累，让王辰对搜狐的深度报道栏目——“新闻当事人”的文字非常有信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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网易

后方力量很重要

失联消防员的命运牵动舆论神经，这也是王银超最关心的群体。消防员家属拿着失联名单，缝人就问，希望能看到一丝转机。

“看到消息了，然后没怎么多想。”12日午夜，王银超就通过朋友圈得知了塘沽爆炸的消息，事情的严重性是超出她的想象的。王银超是网易派到天津爆炸前线的记者。

“网站也不像报纸，什么新闻都去跑。”这是网易一以贯之的，直到凌晨两点一通电话吵醒熟睡中的王银超，她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。

到了现场已经是13日6点，与3点多就到达现场的其他媒体相比，王银超并没有优势，她甚至已经不能像其他记者一样进入现场。

但王银超并不着急，网易与各个媒体都有版权合作关系，很多信息可以由其它媒体提供，王银超要做的，是更多角度的挖掘，选取别的媒体没有注意到的点。

她把目光投向了第一时间到达现场灭火的天津港专职消防队，并顺着这条线展开了一天的故事讲诉。在王银超采访受伤消防员时，很多人还没有注意到四大队这支队伍，王银超描绘了这样一个景象：前队友过来探病，故作镇定地说：“我来跟你吵吵啊，很久没有跟你吵吵了，以前你最喜欢跟我吵吵。”受伤的消防员很疼，但是他在笑，虽然王银超觉得他已经疼得快哭了。

在王银超看来，灾难**件的报道，后方的力量非常重要。

作为前线的记者，亲身看到的视野是有限的，但是后方能搜索整个网络，他们能看到更多。“在这种情况下前后方的配合非常非常重要。”王银超连用两个非常，她提到，网易做上海外滩**故的时候也用这种形式，一方面，前线记者在现场找采访，另一方面，后方也会搜罗一些采访线索，然后推送给一线的记者。而几次实践下来，也证明以这种形式进行采访，速度更快，效率更高。“但这种情况下更加考验前后方的配合。”王银超不忘补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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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法制晚报》

别整幺蛾子，发点实在的！

在停车场的黑克，戴的口罩都是搜狐的付珊给的，举着单反，站在废墟中央

从8月13日早上7点开始，《法制晚报》微信公号共有8次推送，皆以天津爆炸为头条，条条10w+。

《法制晚报》派了4位文字记者，两位摄影记者带着无人机前往天津滨海新区现场。

但以上这些都不是《法制晚报》的得意之作，在《法制晚报》总编辑助理李巍巍看来，《法制晚报》本次的得意之作是三条微博，一条是发布于13日8点的《扩散，塘沽区各大医院联系方式》，里面是天津塘沽14家医院的联系方式，一万九的转发几乎是《法制晚报》转发的高峰，其中还包括@甜馨粉丝团 ，这是李巍巍“万万没想到”的，当然他认为这也从侧面说明灾难面前，不管是谁，大家都在想办法扩散一些有益的信息。

另外两条是寻人的微博，一条是《转起来！帮他们找到亲人》，一条是《寻人扩散！亲人们在等你们平安归来》，这是《法制晚报》的记者在救援点附近的寻人墙逐一拍摄并制作而成的。

微博、微信、无人机等新尝试，在李巍巍看来，是《法制晚报》“依托报纸、超越报纸”策略的体现：“突破固有，才能让读者尝试更新的体验。”而从目前来讲，这样做的效果不错，《法制晚报》官方微博、微信近日的粉丝增长是平日里的6至10倍。

让李巍巍印象最深刻的，是传统媒体人的坚守，事发后，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是传统媒体人这一事实也让李巍巍非常自豪，深入发掘、诘问消防员是否在编，现场有毒有害物质皆是传统媒体人，这也让李巍巍坚信，传统媒体依然有强大的生命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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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北京青年报》

消弭存在感，就像现场的一棵树一样

郁骁镜头里的滨海新区，前面的人头涌动与背景的一片废墟，烟雾弥漫形成鲜明对比

郁骁拍下第一张照片，正值日出。太过慌张的路程，都没有注意确切的时间。

进到爆炸区域，同事向北，郁骁向南。

用他的话说，就跟没头苍蝇一样，撞到哪儿算哪儿。

灾难性报道于郁骁而言，不是第一次做了，今年早些时候的“东方之星”沉船事件他也参与报道，“完全就是按照一个正常的‘我在现场’的方式去做，出发的时候就把它当成一个普通的火灾，就这么过去了，到了那儿以后就跟平常一样，平常心在干活。”

郁骁到现场时，封锁、清人、爆炸、有危险品泄露这些消息都出来了，他是做好了见不到现场的心理准备的，怀着我只要能看见，能进去现场就是胜利的心情。

出发的时候特地带了有wifi功能的小微单，这样哪怕没有网络，也能把照片传到手机，继而传回编辑部。找到“万科清水港湾”小区，找了栋楼，目测离爆炸的中心区域一公里左右，也是这个方位，郁骁拍到爆炸现场大坑。

郁骁认为这是几年下来时效性最高的一次，后方的编辑一直没睡在等，郁骁随时发回来编辑随时收并编辑上传。

俗话说，一张好的图片能胜过千言万语。最震撼郁骁的是当晚网络上流传的现场视频，他非常遗憾自己拍到的照片只能算第二现场了。

“摄影就是现场，摄影只有现场，如果不在现场，摄影就什么都不是。”灾难性报道郁骁会想方设法削减脑袋往现场钻，因为只要不是现场，就没有意义。遇到突破一定要突破，有封锁就一定要绕开封锁，这在郁骁看来，是摄影的一个原则，也是摄影的基本工作方式。

CNN记者引发舆论关注，郁骁觉得采访时要把自己隐藏起来，“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很低，你最好把我当成现场的一棵树，我的镜头只是代表一个眼睛，而不是一个人在哪儿，而他的镜头是强调我在现场，强调一个人在那儿，把自己突出出来，当然会被人打断了。”

传统媒体开始用高科技的装备在做探索，无人机、视频直播、新技术的应用在郁骁看来是双刃剑，好事是尝试更多新鲜的东西，工作方式更跳跃，对工作效率和人身安全都起到了一定的作用；但是也有弊端，如果什么都会，那就代表了什么都半吊子，什么都不专精，没有一项是非常厉害的，不能把一项做到极致。

郁骁极为平静地说这样一个事实：“这张图片，再往后的任何一张图片，没有任何一张图片是我到现场就能拍的，都是偷着，摸着进去，躲着人，偷偷摸摸的才拿的回来的，但是以前每次都这样，都已经习惯了，习以为常了，若说起来倒是哪一次不是？如果有一天哪一张图片过去就能拍，随便拍，我们反而觉得这事儿不正常了，想办法躲开各路人马，拍的差不多可能还被人揪出来，就是说真的很习惯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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消防员柳春涛的父亲柳环闯进了新闻发布会的现场，问：“只求个答案，是死是活，都告诉我们一声啊！”当时俞琴就站离柳父不远的位置。 摄影/刘诗蕾

今年7月入职界面的俞琴15日在天津过了她23岁的生日。

就在爆炸事件发生后半个多小时，界面从地产组和中国组各派了几名记者奔赴前线，不断发回现场情况的报道。由于第一批记者中有人身体不适，俞琴在14日下午被派去天津。

从天津火车站打车去塘沽的路上，有个热心的出租车司机说能帮俞琴联系他“青梅竹马”的朋友，这位“青梅竹马”恰好在天津港一家类似瑞海国际的公司上班。俞琴暗喜，以为出门遇贵人。谁知电话接通后，对方直接拒绝了回答，还扔来一句“别给我添麻烦了”，给俞琴好一个下马威。和俞琴一起奔赴天津的记者中，有许多也是第一次来天津，他们互相开玩笑说，这大概就是“天津没有新闻”的铁证吧。

事故发生后的天津，似乎有种“失灵”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。这曾是一座让俞琴心驰向往的城市，但彼时却没有半点想要溜达的心情。她去街上打车，司机听说是记者，坚持不收她的钱。这些细节让“迟到的”俞琴迅速地进入了状态，开始来回在现场、发布会、医院、安置点等地周转。离现场最近的时候是一公里，她能明显感觉到气体笼罩在安置点上空，呼吸的时候喉咙开始出现不适。

这个过程中，她像海绵一样吸收最大量的信息，并时刻用微信发给后方的编辑进行筛选，同行的记者刘诗蕾则会在现场拍微信视频上传后台。

由于人脉有限，要找到天津当地政府、企业的核心人物成了她最大的难题。政府部门中与事件相关的人物基本不愿意站出来接受采访。俞琴与本地媒体建立了联系，平时尽量去本地人的餐馆吃饭，每次坐出租车都不会放过跟司机聊天的机会，慢慢积累了一些信源。

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，一些消防员家属冲了进来。其中一位母亲跟他们面对面站着，情绪激动，不停地用方言说着些什么。同行的刘诗蕾上前握住了她的手，这位无助的母亲一时间似乎将浑身的力气都放在了那个握手里，一边哭一边不停地问自己的孩子是不是还活着。俞琴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。因为家属的情况，她放弃了一些可能重要的信息，却赢得了家属的信任。

当俞琴和刘诗蕾被保安拦在门外，告知“只有家属才去12楼”时，这位母亲不断跟保安争取，要求俞琴她们能一起进去，称俞琴是她的家属。也有一些家属，帮俞琴和刘诗蕾在现场录了音，把能给的信息都给了她们。

直到15日傍晚，俞琴参与报道的《港区消防队员多人系河北打工者 甚至是第一次出勤》在界面推出，上线四个小时左右获得400多万点击量。在这座可能没有新闻的城市，俞琴还在继续寻找新闻线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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凌晨3点，一个在事发地附近受到惊吓的工人绻坐在港口医院走廊的长椅中，一言不发。权义问他：“你还好吗？感觉怎么样？”他没有回应。 摄影/权义

天津爆炸事故发生后不到半个小时，澎湃的工作群里开炸了。

不久后，各个报道组开始做出反应，并安排人手准备连夜投入采访。反应最快的澎湃记者是驻北京记者站的摄影记者权义，当晚凌晨他已经抵达现场，但或许是由于危化品爆炸带来某些物质的挥发，权义当晚产生了呕吐，身体出现不适。

短短一夜，事态升级，派往前线的记者人数逐渐增加，值班编辑和记者24小时在线，开始做事件直播。在前线记者得到消息立马发回微信群的同时，后方也开始进行分工，有些关注公开媒体的报道、有些关注相关政务微博的动态、有些跟进整理新闻发布会等等。

到13日清晨，第二批前往现场的驻广州记者站记者吴铁（化名）也出发了，并于下午2点多抵达天津，后来这几日，他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找人。

当时的天津城已显得支离破碎，整个区域除了伤员、家属、志愿者，剩下的都是背着包一脸疲态的记者。他赶到人满为患的医院，空气中充满了消毒水的气味，每一个画面都在搅动着他搜寻事实的神经。

8月15日，吴铁开始在医院一个病房挨着一个病房地寻找一线消防员。这一天，他找到了第二批赶往现场的消防员马超，马超年纪尚小，父母都不愿意接受采访。吴铁趁着他们不注意，买了水果和牛奶跑到病房，家属的态度也变得缓和了一些，虽然到关键的部分还是捏住马超的腿，不让说。

采访过程中，天津港一方一直没有回应。吴铁**进了封锁区，准备去碰碰运气。沿途小区的窗户都已残损，地上到处都是碎玻璃渣，方圆一平方公里的区域，空旷到没有半个人影。虽然事情已过去一段时间，但散落在街道上生活杂物，依然能让他联想起当晚人们惊慌失措逃散的场景。吴铁晃了一圈，还是没有人，遗憾地离开了。

8月15日晚，澎湃绿政公署发出《特稿 | “失联”的天津消防支队》，在朋友圈引起刷屏热潮，很快拿到了10万+的阅读量。吴铁和李果（化名）也参与了稿件的采写，其中李果为后方编辑。

其实，这篇稿件是在财新网于当晚20：53发文《“编外消防队”先火场，伤亡不明》后才决定跟进。为了拼速度，李果通宵完成了稿件材料的整理和部分电话采访，并在第二天早上五六点发到工作群里，等待编辑的提议。除了后方的追赶，前方也用手机视频直播来抢时间，发给后方。在这次天津爆炸事故中，澎湃的表现值得称赞，而要归因，很大程度上还是在于这种无形中前后方交织的强大攻势。